笔者发表过《谈谈故事》,在文章内谈论了大量的写作观点,但现在看来很多观点表达得不完整,容易把人带歪,实在不满意。现决定采用我国著名文学家茅盾先生的三篇社论代替笔者文章。

从“眼高手低”说起

一看题目,就会知道这篇小文是“卑之无甚高论”的。老舍先生在“谈诗”的开头谦逊地说真把他“考住了”,说他“没有诗才,不但不敢写诗,而且连诗也不敢谈”;我以为他这几句话如果借来给我用,就更加合适。现在“诗刊”也“考”到我了,无法逃避;幸而没有出题命意,我还有躲闪的余地。

不会写诗、不曾写过诗,便不会深切地知道此中的甘苦;不知此中甘苦,便会说外行话,或者隔靴搔痒,不能一针见血。我这篇短文,一定有很多的外行话。我打算从“眼高手低”说起,便是不敢乱说我所未能深切体会的诗的特殊规律,而只拣一个适用于一切艺术创作者的共同规律,来说一点个人的浅见。

“眼高手低”这句话,是无数作家、艺术家从实践中得来的宝贵经验。这句话,可以有好几层的意义。作家、艺术家在创作实践中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发生了停滞在原处的苦闷:这可以说是这句话的第一层的意义。这种苦闷的来源是作家或艺术家的审美观念和批评标准,同他自己的创作能力不相适应,也就是这两者之间有了矛盾。“眼高”,指作家或艺术家对作品的审美观念和批评标准是高的。“手低”,指作家或艺术家自己的创作能力低于他的审美观念和批评标准。作家或艺术家如果“眼”不“高”,就不会发生“手低”的问题,也就不会发生苦闷;然而,没有这种苦闷的作家或艺术家就有一种危险: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们现在的通行语“自满情绪”,也就是由于作家或艺术家的“眼”不“高”而来的。有了自满情绪的人不会苦闷,然而自满情绪是作家或艺术家最大的敌人。因此,我们可以说,一个作家或艺术家如果发生了“眼高”、“手低”的矛盾,实在不是一件坏事;矛盾是促使这个作家或艺术家更前进一步的动力,问题只在如何解决矛盾。这是“眼高手低”的第二层意义。

作家和艺术家不一定同时是文艺批评家或文艺理论家,然而他们一定同时是修养很高的鉴赏家,中外古今,好像还没有不能鉴赏作品或艺术品的作家或艺术家。愈是伟大的作家或艺术家,他的鉴别力就愈高。一件作品的完成,必须经过惨淡经营的构思过程和反复的修改;构思和修改的过程,亦即是自我批评的过程。看不出自己作品的毛病,自然无法修改自己的作品。看出了自己作品的毛病,也不一定就能修改得更好,然而,既能识别好歹,也就有个改进的基础。能够识别好歹,是“眼高”;未必就能修改得好些,是“手低”。“手低”而“眼高”者,总还有个逐步把“手”也提高的可能。因而我们可以说:不怕“手低”,只怕“眼”不“高”。在这里,我们不能把“眼高手低”解释为自己没有本领,却又看不起别人。 这是“眼高手低”的第三层意义。

常常有些青年朋友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怎样提高写作能力?我们也常常这样回答:多做习作,多读古典名著或向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学习。这个答复,没有错。可是接到这样答复的青年朋友常常表示不满意,认为“这是太原则了,不解决具体问题。”于是,常常有些青年朋友天真地又提出来一个要求。这便是请老作家(有经验的作家)传授“窍门”。对于这个天真的要求,只好作这样的解释:文学作品的写作或艺术品的创造,不同于操纵一部机器,因而也就不可能有“窍门”——一经指点便解决了困难的“窍门”。这一个解释,也没有什么不对。然而年青的朋友依然不能满意。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个说法呢?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窍门”是有的,这就是先使得自己“眼高手低”。 为什么不说先使得自己“眼高”起来,而要说“眼高手低”呢?难道“手低”不是已有的事实而还要“使得”么?这也要一点说明。据我所知,(或者,照我自己的经验),“眼高”者不一定能够清清楚楚认识到自己的“手低”。如何而能“眼高”呢?博览群书。这是个现成的答案。可是要有一点补充,就是这个“览”字还包括研究分析(这是对于书的思想内容)反复咀嚼(这是对于书的艺术性)的功夫。“群书”这两个字也不单指各种流派的作品,也要包括前人的对于那些作品的研究和批评。必须这样下过一番苦功夫,才能达到我们在这里所说的“眼高”,而不是自高自大、看不起人。第二步功夫是要做到清清楚楚认识自己的“手低”——“低”在何处?看人家的东西,一看就看出了毛病,看自己的东西,却常常看不出毛病;这样的情况是常有的,每人都有亲身的经验。由此可知,“手低”而要能自知,还要清清楚楚认识到“低”在何处,实在是比“眼高”更深一步的功夫。“眼高手低”的第四层意义,我以为就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要反驳道:你这样来强调从事文艺的创造性劳动的困难,简直是打击青年们的积极性,有什么好处?

回答是:文学、艺术的创造本来是要下苦功的,实事求是地告诉青年朋友,比一味对他们鼓动好;而且,不告诉他们在写作之前应当怎样先下一番苦功,而一味空空洞洞地鼓动他们的积极性,一旦他们碰了壁,就要弄到很苦闷,或者错误地认为完全是国家或人民团体(例如作协)或编辑部不培养他之故,而忘记了自己的责任,这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罢?

也许又有人反驳道:你这番话,不适用于诗的写作,不适用于诗人。诗是“天籁”,诗的敌人是雕琢,而你这番说话,引导人家去雕琢。

抱歉得很,对于诗是外行的我,却不能不说这样的驳论难以使我心服。据我的理解,“天籁”之说,反对的是“无病呻吟”,雕琢是指追求形式上的完整或“美丽”,——在这里,我给美丽二字带上括弧,因为雕琢出来的“美丽”其实不美。然而“眼高手低”却指一个诗人的文艺修养和表现能力这方面的各种意义,怎么会引导人家去“无病呻吟”、去雕琢?而且,如果想到现在各刊物编辑部接到的来稿绝大部分是诗,而且是中学生们写的只能说是分行写的散文的诗,那就会觉得“天籁”之说实在已经被青年们误解了,——误解为想到什么就写出来的便是诗。这样的说法,对于有志于诗的青年们是很有害的。

我以为鉴赏诗,比鉴赏小说等等还要难些;也就是说,要做到对于诗能“眼高”,需要更多的功夫。近来有些刊物常常刊载文章,帮助读者鉴赏诗,这是很有益的事。也是很需要的工作。

文学批评家也有责任帮助作者做到“眼高”。这就是,不单单分析作品的思想性,也要分析它的艺术性;而分析艺术性,单用“朴素”、“有生活气息”等等品题,显然是不够的。

不要小看技巧,没有技巧的作品,本身就不能行远垂久,(请不要误会,这里丝毫没有不重视思想性的意思);也不要以为“眼高”只是从技巧上说的,“眼高”也包括思想性。所以,要能真正做到“眼高”,不下一番苦功夫也是不行的。

——《诗刊杂志--反右派斗争特辑》,诗刊社,1957年7月。


关于写实和独立思考

编辑同志

您的信我收到了。您所提到的问题,正是我们大家所关心的。想来您也同意这样的话:两三年来有两个问题,一直是大家所最关心,然而也是一直没有得到妥善而全部的解决,这两个问题,就是怎样有效地帮助文学青年(业余学习文学创作的青年),怎样帮助青年作家巩固他们的初步成就并且继续向前发展?

关于第一个问题,各地作协、文联和各报刊的编辑部做了不少工作。成绩也不少。我认为我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象我们今天这样运用这样大的组织力量来培养文学青年;我也敢断言我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象我们今天这样新人辈出的。您不妨把“新文学大系”看看,就知道“五四”后第一个十年内的有点成就的作家实在寥寥可数;不但数目上和我们最近十年比,相差很多,而且“五四”后第一个十年内的作家还有半数以上并不是青年。至于质量,我以为我们今天的青年作家们的优秀作品并不比那时的好作品差些,在这里,必须用一句右派分子所无理地否认的话:成绩是主要的。

当然不能没有缺点。主观力量不足以适应客观的需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今天需要培养,有培养前途的文学青年,不是以百计,而是以万计的。因而,顾此失彼的情形,手忙脚乱的缺点,是难免的。另一方面,也不能不指出,有些(应当可以说“不少”罢)青年没有正确地理解党和政府培养文学后备力量的方针政策,又没有正确地认识文学创作之学习和传授不同于其他知识或技术的学习和传授,因而他们幻想只要有志于写作,加上培养(他们把培养简化为要求老作家传授窃门,也简化为写出来后必得由编辑部或个别作家修改而且保证发表。)就可以成为作家;他们尽管口头上也说“我一定勤修苦炼”,然而事实上是有依赖思想的。

正因为有这样的情况还没解决,所以我在上面说:怎样有效地帮助文学青年这一个问题还没有得到妥善而全部的解决。

可是,同志,今天我不打算多谈这第一个问题,让我借您报的宝贵篇幅谈谈第二个问题罢。您来信所注重的,不也正是第二个问题么?

您说:这次反右派斗争中,有些青年作家暴露出他们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言行,暴露出他们的右倾思想,让我们就从这里谈起如何?

这些年青同志是强调“独立思考”的,好罢,就让我们从这谈起,资产阶级唯心主义者曾经把“自由意志”说得象煞有介事。资产阶级作家们所谓的创作的绝对自由,就是把“自由意志”作后台的。有没有“自由意志”这个东西呢?我想不用我多说,受过八年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的青年报的读者们会同声回答:没有的。既然没有所谓“自由意志”这个怪东西,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创作的绝对自由”。文学既然是社会意识的反映,而作家又不可能是抽象的人而是社会人,请问他创作时怎样能够“绝对自由”?他必然地有“倾向性”,必然地要拥护这,反映那。 尽管他不是意识地这样做,尽管有些自命的超然派作家意识地要不这样做,但是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做了的。这些道理,其实大家都知道。可是值得研究的,是“创作的绝对自由”今天是在“独立思考”的旗帜下借尸还魂了。还有值得研究的,是“创作的绝对自由”是在“写真实”的掩盖下偷偷摸摸地出来的。

因此我们可以先来研究研究“写真实”。

光看字面,“写真实”自是应该的,现实主义是反对虚伪和粉饰的,

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更加反对虚伪和粉饰,还反对“无冲突论”,要求反映矛盾斗争!但是,从一个作家的创作实践来看,“写真实”就至少要回答两个问题:写什么样的真实?为什么要写?前者和作家的观点有关系,后者和作家的立场有关系。

我们今天的真实是什么呢?右派分子说:“一团漆黑。”我们说:一片光明(成绩是主要的)。但是我们也不否认光明中有些黑点,(缺点是次要的、个别的。)我们还要进一步说:凡是有黑点的地方,同时必然有光明势力和它斗争!我们对于真实的看法之所以和右派分子的看法有那样大的不同,就是立场不同之故。因此,一个标榜着“写真实”的作家,如果以为只有写社会的阴暗面才算是写了真实,那就不能不说他的立场和右派分子没有区别了。究竟是我们的看法合乎事实呢,还是右派的看法合乎事实?我想不必多说,全国人民早已回答了。

为什么我们的某些青年作家会看不到铁一般的事实呢?因为他们的思想有很严重的片面性,为什么思想方法会有严重的片面性?因为脱离了群众,脱离了生活。因为旧社会的资产阶级思想腐蚀了他们。

在这里,我们可以研究研究“独立思考”问题。

“独立思考”这句话不能离开立场来说。“独立思考”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的理解是:遇到事物,肯动脑筋,必先掌握全部实际情况,然后下判断。可是,判断下的如何,这就决定于他的政治思想水平,(马列主义修养),决定于他的立场。如果我们不能自以为是地自夸久经锻炼,而且经历过多次的严重考验,自信立场已经站得很稳;如果我们还不能说自己的头脑里已经没有一点资产阶级思想,而且也没有受到旧社会留下来的坏东西的浸润,那么,我以为还是虚心更虚心,不要把自己的所谓“独立思考”看得那么了不起;要提防这所谓“独立思考”其实并不“独立”,而是有个非工人阶级思想的魔鬼在牵着线呢!

有这样的所谓“独立思考”的人们,必然会只要民主,不要集中,只要自由,不要纪律。他们会老是觉得党束缚了他,会觉得党的文艺方针政策限制了他的创作自由,会觉得他之所以不能巩固他的写作成就,全是因为没有得到他的所谓“创作自由”;发展下去,就会对党不满,滋生反党情绪,而在这次右派进攻中就会起共鸣,有了反党的言行了。

思想没有改造好,而侈言“独立思考”,就会有这样的危险!

就作家而论,作品要有高度思想性,确实需要作家能独立思考;但是思想没有改造好的作家来个独立思考,又那么样的危险:这确是一个矛盾,然而是必须解决的矛盾!

如何解决呢?十五年前,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已经剀切地告诉了我们。这多年来,党也是用各种方法来帮助我们完成这个思想改造的任务。没有完成,只能怪自己!

归根一句话,近来发生的文艺思想上的各种右倾思想,都是由于违反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精神,其严重者是抗拒这精神。

编辑同志,我想我的话到这里该结束了。我提不出什么惊人的、未有人说过的,所谓“独立思考”的一番话,但我以为我讲的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在这问题上,我们不厌反复求详,可千万不能“独立思考”。我看那些跌了交的青年同志坏就坏在这根本性问题上要去“独立思考”!可是他们都年青,今后他们如果决心到生活中,到群众中去受锻炼,诚心诚意向人民学习,前途还是光明的。

——原载《中国青年报》1957年8月16日,选自《青年作者的鉴戒--刘绍棠批判集》,东海文艺出版社,1957年。


关于所谓写真实

从前年下半年开始,文艺界有些人一股劲儿叫着:要写真实。这些人们中间,有的已经暴露出来,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可是“写真实”这句话却还迷惑着不少青年文艺工作者。他们还不能认清楚“写真实”这个口号本质上是修正主义的。这篇短文,打算讨论一下和“写真实”有关的几个问题。

文艺之必须具有真实性,是不成问题的。从古到今,伟大的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文艺作品,一定具有真实性。

那末,什么是真实性呢?

这有两种不同的回答。这两种不同的答案是和文艺的产生同样古老的:一种是作家或艺术家有他们自己的所谓真实的标准,而不管客观现实的规律;另一种是作家或艺术家不凭其主观的偏见,而忠实于客观现实的规律。前者的所谓真实性,是唯心主义的,是和客观现实的实际不符合的,因而实在是没有真实性。后者相反,是唯物主义的,是客观现实的正确的反映,因而具有真正的真实性。

我们可以从一个对于文艺作者最关重要的问题,——如何解释社会 现象的问题,来看 看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看法是怎样完全不同的。

唯心主义认为“英雄创造了历史”,认为那些成为历史转折点的重大事件是“英雄人物”的意志和活动所决定的,而“英雄人物”的这些意志和活动又是他们的天生成的“超人”品性的产物。

但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却认为历史的创造者是劳动人民,而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是社会发展的主要动力。“英雄人物”的意志和活动只有在反映社会发展的规律和代表劳动人民的愿望和利益的时候,这才能够取得成就。

两者之中,哪一个解释是符合于客观的实呢?

历史事实证明是后者。

但是,站在剥削无产阶级立场的人却一定要坚持“英雄创造了历史”,可见他们心目中的“真实”就和劳动人民心目中的真实是不一样的。

因此,摆在文艺作家面前首要的问题,就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看真实性的问题。

右派眼中的真实就和人民的不同。右派说八年来的建设事业是“一团糟”,人民反驳了右派的胡说。文艺作家如果站在人民的立场来看我们的社会现实,他就能在作品中反映出客观真实,否则,他就歪曲了我们社会的客观真实,他的作品就没有真实性。

这是关于文艺作品的真实性的第一个首要的认识,这是含糊不得的。在这上头一含糊,就会滚到修正主义的泥坑里,就会成为右派。

右派分子叫嚣的“写真实”,其实是“暴露社会生活阴暗面”的代名词。右派分子的作品就是证据。

把暴露社会生活的阴暗面作为写真实的要求,在旧社会里,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在我们这新社会里,却是荒习透顶的。旧社会制度的本质是阴暗的,因而以暴露为目的去写旧社会的阴暗面,也还有一半的真实的意义。为什么说只有一牛?因为即使在旧社会里,被压迫的人民是在斗争,这就是光明的一面;没有写到这一面,而只暴露了黑暗,所以还只能说写了一半的真实。

但是在我们新社会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已经消灭了人剥削人的制度,我们正在建设社会主义,我们的政治、社会制度是最优越的,我们社会里的主导力量是勤劳、勇敢、乐观的劳动人民,因此,我们的社会的真实性就是进步和光明。当然也有阴暗的一面。但这是前进中的缺点,这是旧社会的残余,同时也是我们斗争的目标。如果我们的文艺作品写我们的一切都非常顺利,没有困难,没有斗争,那就是粉饰现实,就是无冲突论;但是,像右派分子那样专找阴暗面来写,而且认为不这样就不真实,那就不但是歪曲了我们的社会现实,而且是诉诱了我们的社会制度。

因此,问题不在阴暗面应不应当写,问题在于你用怎样的态度、站在什么立场去写那些阴暗面。

你不能用冷眼旁观的态度去写那些阻碍我们前进的丑恶东西。如果抱了这样的态度,那你的立场就不是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了。就成为我们社会中的旁观者;这样写出来的作品就只能起消极作用。

更不能用幸灾乐祸的态度。这是右派分子的态度,是站在资产阶级立场来看我们这社会。这样地写出来的作品就一定是毒草。

正确的态度是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从爱护我们的社会制度出发,对那些阻碍我们前进的丑恶东西是无比地愉恨,而暴露这些丑恶东西正是为了鼓励人们坚决和它们作斗争。

我们要反对“无冲突论”,我们尤其要反对那些在反对无冲突论的掩护之下偷偷地贩运进来的“暴露阴暗面即是写真实”的胶论!

“写真实”的主张者还有这么一个理论:既然生活中有此现象,而不是作家凭空臆想出来的,那就有“真实性”,那就可以写。

这个“理论”,其实也陈腐得很了。这是资产阶级虚伪的客观主义的翻版。资产阶级会经以“生活中有此现象”为理由宣传腐朽透顶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因为这是对他们有利的。资产阶级的新闻记者亦以“有闻必录”为掩护,宣传那些有利于资产阶级的或可以腐触劳动人民的黄色新闻,可是对于他们不利的社会主义国家的轰轰烈烈的大事件却又并不“有闻必录”了。

我们是信仰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我们认为生活现象中值得描写的,首先是那些和最大多数人民的命运和幸福有关系的事件,也就是巨大的社会变革和人的思想意识的变革。我们主张文艺作品不能以仅仅记录社会变革的表面形态为满足,还必须描绘这些社会变革在广大人民的思想意识上所发生的影响,——即人的思想意识 在社会变革中所发生的变化。所谓要描绘人物的精神世界,我看就是这样的意义和这样的目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俏皮话,以及没有任何意义的日常生活的琼屑的细致描写,亦即不能显示人物当社会关系发生变化后与之相应的思想意识上的变化的生活琼事的描写,没有资格在人物精神世界的帽子下在作品中取得一席地。当然这不是说俏皮话和日常生活的琼细节目就一定不能描写。当这些描写可以作为展示人物性格的必要部分时,还是应当写。但这里,就需要有严格的选择和细致的提炼。否则,就会落到自然主义的泥坑里去,和现实主义所要求的真实的细节描写,毫无共同之处。

胡风分子会经狂吹什么“到处有生活”,胡风分子就是用“到处有生活”这句似是而非的口号来抵抗党所号召的描写火热的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以及斗争中的新人新事。不能不注意:“写真实”这句口号在本质上实在和胡风的“到处有生活”的谬论完全一样。“写真实”的主张者,嘲笑一些作品的故事缺乏曲折变化,嘲笑作品里的人物性格缺乏发展。当然我们也不满意那些看了前头就能猜到结尾的太简单的故事结构和人物描写,但是,我们认为这是作者不熟悉他所描写的生活和人物之故,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照“写真实”者所主张那样填进了无聊的俏皮话和日常生活细节描写之故。我们要坚决地说:这些不很成熟的表现社会重大事件的作品,尽管艺术性差,在故事结构和人物描写上有一千个不对,可是在主要一点上他们是完全正确的,即是坚持了工农兵方向,体现了文艺工作的无产阶级党性原则!而且这些作品实在是反映了我们社会现实的真实的,只可惜它们的艺术性差些。正因为如此,我们党中央屡次指出克服公式化概念化之必要,而且一再号召文艺工作者到下层去投入火热的斗争以丰富自己的生活,以便釜底抽薪地消灭公式化概念化所以产生的根源。

可是叫着“写真实”的右派分子却用反对公式化、概念化的幌子,评蔑那些以社会重大事件(表现了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的新人新事的)为题材的作品是不实的,而提出了他们的“写真实”的样本,——片面地描写社会生活阴暗面的作品,一些辨别力薄弱的青年又哄然盲从;这便是造成近来的青年中间文艺思想混乱的主要原因。

所以“写真实”这个似是而非的口号,这个实质上是资产阶级文艺思想的口号,必须从理论上和右派分子的实践上予以分析和驳斥,不使它继续挂羊头卖狗肉!

这个似是而非的口号是富有欺骗性的,特别对于辨别力薄弱的青年们。这是一个文艺路钱的斗争。在展开全国大辩论的时候,为要彻底击溃修正主义思想在青年中的影响和加强对青年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就必须反复讨论,必须从具体作品的分析研究、一步一步深入,把问题说透。应当避免抽象的泛泛之论。

这篇短文,很不充实,只提出了问题,作了原则性的论证,而没有根据右派的言论和作品逐项驳斥。这是自己感到十分不满意的。希望读者数正。

一九五八年一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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