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哔哩哔哩顺利在美国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

正如我们耳熟能详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预言的那样，深度涉足金融资本市场的哔哩哔哩逐渐抛弃了原本的发展方向和经营理念，新气候也带来了新用户群体。

在哔哩哔哩上市的三年前，一篇针对二次元企业运营理念的社论在互联网流行起来，而文章作者遭受了巨大压力，收到来自各方的投诉、限流和司法威胁。这是因为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即标题）太过惹火，令人难忘。

——二次元创业的「爱」，不外乎盗版和性。

当然，文章作者并非羞辱“二次元群体”，而是提醒投资者警惕那些自称“懂二次元”的创业者，提防国内资金沦为帮助日本品牌打开中国市场的嫁衣，认准在商言商的传统博弈模式，勇敢打造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这篇文章已经发表七年了，那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为了令各位更好把握发展脉络，我决定剖析一个二次元氛围最浓厚的行业，那就是“飞机杯”。（笑）

二次元飞机杯

飞机杯是男性情趣道具的一种，原名自慰杯。飞机杯通常是一个软树脂制成的圆柱形通道，男性客户会将生殖器放入通道中以获得性快感。这种道具最初不是二次元文化的分支，但逐渐普及并且成为了二次元群体需要了解的事物，主要原因是二次元老婆的诞生。

中国二次元群体受到日本的全方位影响，飞机杯等情趣道具没有理由缺席。只要打开任何一家灰色地带的二次元社区，你都会发现与飞机杯有关的话题，甚至社区创建者就运营着相应的网店。今年4月的上海成人用品展上，价格昂贵的二次元娃娃崭露头角，连哔哩哔哩的知名VUP冰糖的形象虚拟也参与了独家推广，侧面说明国内二次元群众的消费需求不断升级。

目前，二次元文化在国内几乎是“年轻人文化”的代名词。尽管购买飞机杯的客户不一定是年轻人，但是谈论飞机杯的年轻人肯定会联系到二次元，哔哩哔哩视频《新买的显卡被当成飞机杯，我人傻了...…》高达200万的播放量证明了这种刻板印象的存在。长期拼搏在年轻群体消费市场的著名互联网企业网易在塑造飞机杯品牌时，也果断选择了“二次元”。

有趣的是，热衷于周边产品的国内二次元市场，对昂贵抱枕的需求都远远大于飞机杯产品的需求，专注著名限制级动画导演雷火剑作品周边的ルネギフト在中国市场毫无人气。

当然，肯定有懂行的人会问日本老牌企业NPG的情况如何？这是一家偶尔做二次元风格飞机杯，但绝对不能进入二次元飞机杯市场的品牌，后文会谈及缘由。（笑）

沦为嫁衣

对境外商品的喜爱深深植根于中国舆论空间，国内二次元消费者更无法不对“日本制造”充满向往。例如在日本国内售价仅为270元人民币的TOXMAX飞机杯，至今仍有不少中国人愿意支付高达500元的进口价格进行采购，这也令中国飞机杯厂商意识到——想溢价，就得整个日本品牌！

由于飞机杯的主要原材料TPE的成本太低，国内飞机杯竞争激烈，售价普遍在30~100之间，几乎没有高溢价的可能性。于是，他们决定山寨TOMAX飞机杯。——毫无疑问，没有一个行业能够逃离山寨的开端，“商品，从进口到山寨”构成了人类的商业发展历史，“欺骗，撒谎和偷窃”不仅是CIA行为，也是市场行为。

欺骗方面的佼佼者莫过于上海企业“醉清风”。2021年，醉清风财务报告不规范问题引发市场震动，近3年公司合计刷单总额高达4650.74万元的问题被揪了出来。当然，本文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醉清风的盈利主要源自品牌代理，公司的毛利率难以提升。

或许，醉清风已经沦为了代理品牌的打工仔。作为杜蕾斯等大量品牌的代理商，在A股上市的醉清风有着销售方面的压力。当醉清风面对国内二次元消费群体时，它比其他中小厂商更加渴望溢价，结果就是醉清风不遗余力的维系日本品牌“对子哈特”的高端形象。

对子哈特的产品无疑是中国制造，在日本本土贩售也不会标注“日本产”的字样。从定价层面来看，对子哈特旗下飞机杯的价格普遍都在180元左右，连包装精美的“召唤术师”飞机杯的原价也仅为280元（市价为原价的50%），但在中国的起步价为300元。最为过分的还是对子哈特的妹汁润滑油，本土定价40元，中国售价高达89元。

此刻，我们就可以谈谈日本高溢价飞机杯品牌NPG了。知名AV女优“深田咏美”代言的NPG飞机杯售价为400元。在拥有自身品牌溢价的情况下，NPG旗下二次元风格的飞机杯价格只在30到250元不等。这也是为什么说NPG是一家绝对不能进入国内二次元飞机杯市场的品牌，因为它会摧毁二次元飞机杯的溢价空间。（笑）

飞机杯是一个超暴利行业，可谁又会嫌钱赚得太多呢？

大量营销的结果是上海醉清风对日本品牌形成了依赖，尽全力维系日本品牌对子哈特的高端形象，不惜专门设计了“日方资深设计师监督品控”的愚蠢说法。

真相是，坐落于日本东京地区的对子哈特在招聘飞机杯企划员工时，最高招聘要求是高中毕业且不需要从业经验。其中，30岁/入职5年的预期年收入为20万元，甚至达不到2022年日本全国平均年收入标准线26万元。（注：日本东京企业对大学应届生的薪资支付标准为15万元/年，即对子哈特入社3年的标准。算上两季奖金勉强达标，但奖金是按照实绩分的。）

尽管对子哈特也有专门为中国市场定制飞机杯商品，希望应聘者能够重视国际发展。但随着国内企业在溢价领域的竞争白热化，企业方的策略调整，对子哈特的如意算盘必然落空。

至于国内迷信的“资深的通道设计经验”也是比较幽默的说法。毕竟在绝大多数的日本情趣门户网站都有科普不同设计和通道风格的体验差异。“日本设计的阴道通道更好”与“日本设计的耳机通道更好”一样，更多都是宣传造成的心理暗示。

其实，那些日本制造的日本飞机杯品牌价格也仅为200元人民币左右。在日本这个人工成本极其高昂的发达国家，依照所谓高要求的《日本食品卫生条例370号》生产的飞机杯市场价格也不过如此。

但“经由日本质检的飞机杯产品更安全”的说法只是无稽之谈。2022年，日本的SPS通报数量就高达354件，远高于欧盟的105件和美国的86件。

世界卫生组织制定的《实施卫生与植物卫生措施协定》（即SPS协定）为了避免成员国以保护自身利益、保护人类健康、动植物卫生与健康，保证进口食物和动植物产品安全为借口而采取的措施成为技术性贸易壁垒，要求成员国对普遍适用的、与国际标准、指南和建议内容实质上不同的，以及可能对其他成员国贸易产生重大影响的措施予以通报。

由此可见，日本是最大的食品卫生安全“纠纷国”，这也是国土面积窄小的外贸型国家的必然现象。日本的卫生法主要是为了保护本国产业不受到外来企业的冲击，没有成为全球行业安全标准的理由。——要知道，最大的成人用品企业杜蕾斯也不是日本企业。

更何况，我们通过今年的《我国输日食品违反日本食品卫生法情报汇总》可以得出侧面结论：日本官方对中国制品总体满意。

醉清风的所作所为就是本文开头提到的“国内资金沦为帮助日本品牌打开中国市场的嫁衣”的生动案例。

当然，醉清风毛利率下降与激烈的市场竞争也有关系，就像后发达国家面向发达国家会通过低价竞争策略打击对方的高溢价品牌，后发厂商也会通过此类策略打击行业大厂，因为只有阻碍对手的利润增长才能为自身创造弯道超车的机遇。商场如战场，此类技术性攻防战无处不在，但这不是本文要讨论的范围。

先前，为了顶住竞争对手的“民族企业”牌，醉清风开始制造国潮风格产品。如今，也许是毛利率下降的紧迫感，也许是竞争对手巨额溢价策略的成功刺激了醉清风的管理层，他们逐渐加码自有品牌的塑造，尝试更认真的二次元风格，试图把国产二次元飞机杯溢价到200元左右。不过，消费者终归是不喜欢溢价产品的，所以这会是一场与国内同行、境外同行和消费者的三方博弈，最终鹿死谁手还不好判断。

但我衷心希望醉清风的宣发费用能够转移到自有品牌之上，独占溢价份额，而不是让位于境外品牌。

未来

如前文所说，“飞机杯”只是一个例子，浓缩了国内二次元文娱消费产业的扭曲现状。

市场是不理智的，二次元产业的现状既有资本的责任，也有国内消费者的责任。如果消费者能够更理智一些，那么中国资本也不会频繁沦为日本品牌的嫁衣。

但是，中国业内从来不缺乏远见卓识，二次元产业也不例外。无数从业者哪怕遭受不解和怨恨，戴上了“自以为是”的帽子，也要带领国内产业走出沦为境外品牌嫁衣的泥沼。

2000年，86版《西游记》的新主题曲《通天大道宽又阔》有这样一节歌词：

“崎岖坎坷怎么它就这么多/去你个山更险来水更恶/难也遇过/苦也吃过/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2021年，国产恋爱冒险游戏《小白兔电商》的主题曲《爱打工的小动物》也有一节主题相近的歌词：

“老天你太残酷/只设了考验却忘记给祝福/就把难关全部当作礼物/打工的小动物会尽情哭却不认输。”

从主流文化的“孙猴子”到亚文化群体的“小白兔”，国人那种不认命不认输的精气神从未改变，而国内二次元产业的希望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