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强烈的个性形式,格言形式,以便长期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成为引用语、谚语和俗语。——《论文学》高尔基

偶然发现,有一位网络昵称是“summerday”的大佬在2018年11月发布了《祖先大人万万岁(御先祖様万々歳!)》的字幕文件。

《祖先大人万万岁》很久以前就有翻译文本了,那么大佬进行二次翻译的目的无疑是纠错。于是我对照了一下旧字幕文件,发现旧字幕存在大量的错误,尤其在稍微需要日本文学功底的地方都是胡编乱造。

于是乎,我决定重看一遍……


首播于1989年的《祖先大人万万岁》讲述了一位女欺诈师破坏平凡的三口之家的故事。

更详细一些的介绍是:一位女欺诈师闯入三口之家后,为了实现自我的丈夫背叛了陪伴多年的妻子,为了满足欲望的儿子则背叛了父亲,而想要揭穿骗局的母亲也没能经受住诱惑而出轨。这个过程中,女欺诈师从未离散他们,反倒是不断鼓励他们成为“团结奋进的一家人”。可是,当她成为维系关系的精神主轴后,她的悄然离场就注定了三口之家的崩坏。

一部结构简单的文艺风格家庭伦理剧,老套到不必在乎剧透的情节设计,经过导演押井守和音乐家川井宪次的演绎却深入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步。

与传统不同的是,这位女欺诈师不为图财,她是一位“无家庭主义者”,这里的原文用到了“アナキスト”,即无政府主义,更安全的说法则是——安那其主义。

故事里,女诈骗师提出的家庭观念无比符合社会和个人期待的内容,诸如互相扶持、不离不弃等。在完全正确的观念引导下,三口之家却陷入无路可走的绝境。

这种情况倒是正常,正如歌词所描述的那样“以自由为名的法西斯主义”,百分百正确的观念也能带来害处。

以现实为例,日本著名游戏厂商任天堂的宣传策略引得无数游戏玩家吐槽,说任天堂把switch包装成家庭和朋友社交最佳选项,但是实际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真相是:厂商把某种美好的事物附加在自己的商品上,诱导大众掏出真金白银买单。“美国梦”则更有意思,庄园、跑车和高消费——按摩、游泳、夜总会和长途旅游等,原本的奢侈消费摇身一变,成了美好生活的象征物。

中国古代有一种说法,用儒家的话来说是“敬鬼神而远之”,用道教的话来说是“避免邪祟进宅”,表达的都是“不要让不合适的抽象力量伴随左右”的意思。

比方说,当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后代受到消费主义的影响,贷款的可能性和破产的风险就大大增加了。而一个小资产阶级的后代受到马克思主义影响,未来的资本增殖也极可能变成泡影……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安娜•卡列尼娜》托尔斯泰

作为四方田家唯一的孩子,不断追逐女诈骗师的四方田犬丸倒在雪地上,遥望远去的黄色飞行艇,脑海里与女欺诈师共同度过的时光片段不断闪现,直到他的生命消逝在白茫茫的大地上。

抛开思辨,“追逐”也是文学创作永恒的主题。著名文学家高尔基的《马卡尔•楚德拉》就讲述了一对高傲男女的爱情悲剧。

我却不想睡。我望着草原上的黑暗,在我的眼前,空中浮现了拉达的皇后般美丽而骄傲的身影。她的手里握着一缕黑发,紧紧地按住她胸前的伤口,从她那浅黑色的细长的手指缝间渗出来一滴一滴的鲜血,像火红的小星星似地落在地上。
在她的背后,紧靠着脚跟,浮现了勇敢的年轻人罗伊科•左巴尔;他的脸给浓密的黑发鬈发盖住了,头发下面滴下来急骤的、冷冷的、大颗的泪珠……
雨落得更急了,海正在给这一对骄傲的茨冈美男子和美人儿——罗伊科•左巴尔和老军人邓尼罗的女儿拉达唱起阴郁而庄严的赞歌来。
他们两个轻快而沉默地在黑暗的夜空里飞旋着,美男子罗伊科怎么也赶不上骄傲的拉达。
——《马卡尔•楚德拉》高尔基

爱情悲剧所创造的往往是“白月光”——可望而不可及的对象。因此,追逐到生命尽头是必不可少的桥段。

除此之外,尽管社会把“爱情”当作婚恋关系的形容词,但是这个词汇的含义无比丰富,使用它表达自身对于某一事物的情感状态时,完全可以超越具体的人。

正因为如此,优秀的爱情悲剧总能够带给读者超出故事内容的启迪。

导演押井守在《祖先大人万万岁》无厘头地叙述创作方法,而音乐家川井宪次试图杂糅时政观念,这些内容都狡猾地扩大了读者发散思考的范围。

——然而创作的初学者经常片面的以为“悲剧打动人心”,结果作品被消费者斥为无病呻吟。


另外,这次重读也顺便多找了一些资料,翻了翻“冰-koori”大佬的押井守相关译文,感觉押井守也可能一直有“揭露阴谋”的想法。

古代的时候,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不管是战争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有人需要,就会有人去生产。而如今已经这种情况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年青一代的成长环境,物质已经非常丰富。所以如今这种支持别国战争的行为,已经呈现出与过去不同的立场。最典型的就是湾岸战争和联合国维和行动之类的后冷战时代的战争。捍卫自由世界等大义名分消失之后,剩下的只有人的小我或者说地区的小我,战争的本质已经露骨地展现出来了。日本以和平国家作为名目,在大义名分的庇护下支持战争,已经可以说是虚伪了。
——《機動警察パトレイバー2「the Movie」THIS IS ANIMATION THE SELECT》押井守

动画领域中有不少「不能做」的东西,肉体上的损坏固然是一方面,而在那之上的我觉得应该是「政治」——在自己的作品中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 那并不是指战后民主主义、手冢治虫的人类主义之类的东西,而是更先锋的革命思想。像是怨念一样的思想。这种东西是被禁止的。就算并没有人明确指出过这是被禁止的,但是在动画公司里和大家商讨的时候,自己很自然地就会觉得那样不可行。如果实在想要去表达这些的话,那么在外在的形体上一定要有所变换。《福星小子》是这样,《机动警察》也是这样。并不是直率地说出,而是以一种比喻的形式,一种玩笑话的形式来表现。
——1993年 11月17日《小黑祐一郎X庵野秀明X押井守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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